若你認為電影配樂只是配合劇情發展、用來營造氣氛的配菜，那便要認識 Hans Zimmer，和他暗中在《潛行凶間》中植入的一個音樂概念。

要數近年最受歡迎的配樂大師，除了 Danny Elfman 、 Philip Glass 和久石讓之外，還有作品數量驚人的 Hans Zimmer。非學院派出身的 Zimmer 初出道時只負責為廣告作曲配樂，後來認識了英國電影配樂家 Stanley Myers 並擔任其助理，自此便與電影結下不解之緣。

動作片王 Hans Zimmer

多產的 Hans Zimmer 自80年代至今已參與過百多齣電影及電視劇的配樂，更曾獲得8次奧斯卡提名，其中包括讓他拿下奧斯卡小金人的《獅子王》(The Lion King) 。 Zimmer 擅長以傳統樂器結合synthesizer，配合劇情節奏用重覆的旋律與低頻節奏逐步建立緊張氣氛，將觀眾的情感尤如琴弦般拉緊，然後於高潮一次過發放。他尤其擅於拿捏打鬥、追逐場面的緊張與激昂節奏，因此作品經常被運用於陽剛味較重的動作劇情片種之中，例如《帝國驕雄》(Gladiator)、《職業特工隊2》(Mission Impossible 2)和去年的《神探福爾摩斯》(Sherlock Holmes)等。近年他與英國導演 Christopher Nolan 一拍即合，先後為他的《蝙蝠俠—俠影之謎》(Batman Begins)和《蝙蝠俠 – 黑夜之神》(The Dark Knight)配樂，並與另一作曲家 James Newton Howard 以一冷一熱的手法，合力以音符為劇情增加張力。 Zimmer 的低迴、壓抑與 James Newton Howard 的溫柔、抒情剛好將電影中的動作場面與主角的內心戲劃分為兩種世界。 Christopher Nolan 亦明顯對 Hans Zimmer 的作品非常欣賞，所以於第三次合作時將全片配樂交由 Zimmer 負責。而這一次， Zimmer 更在《潛行凶間》(Inception) 的配樂中，玩了一個令人驚歎的音樂把戲。

以音符寫成的暗號

若將《潛行凶間》的電影原聲大碟當作普通電影配樂來聽，可能會覺得這不過是 Hans Zimmer 過往作品的延伸，唯一亮點是找來了 The Smiths 的殿堂級結他手 Johnny Marr 為旋律注入簡潔而憂鬱的情感。Hans 自言這張配樂主要受到 Kraftwerk、Neu! 和Faust 等德國樂隊的影響，而在專輯中亦不難找到那些重重覆覆，帶點復古又帶點科幻的音樂元素。而 Johnny Marr 正好化解了 Hans作品中那些潛藏的低迴、壓抑和冰冷。

當電影原聲大碟剛出版的時候，很多樂迷都不明白，為何在第十首〈Waiting For A Train〉中會突兀地穿插著 Edith Piaf 演繹的一首法國經典老歌〈Non, je ne Regrette Rien〉，雖然大家也估計這段歌曲應該與劇情有關，但仍不免為這種格格不入的鋪排感到奇怪。後來看過電影的，都知道這首歌在電影中是喚醒各人的關鍵，但我們卻仍未發現，原來除了〈Waiting For A Train〉之外，這首法國老歌一直穿插在電影的其他歌曲之中。

若大家夠細心的話，在唱片的內頁中已提到部份歌曲包含著〈Non, je ne Regrette Rien〉的「interpolations」，而 interpolations 與較常見的 sampling  所不同的是，後者通常是直接將音樂片段及聲效剪接到歌曲之中，而 interpolations 則是將原有的音樂解構後重組，並融入樂曲之內。在電影中，眾人在建構自己的夢境時，由於在夢中世界的時間比現實時間長，所以主角在夢中聽到的聲音也就會變得比現實世界慢和拖長，Hans Zimmer就是捉住劇本中的這一個概念，以〈Non, je ne Regrette Rien〉的不同節奏將夢境世界的不同層次演繹出來。像之前提過的〈Half Remembered Dream〉是眾人於第一層夢境中的樂曲，而將那些brass loop進一步拖慢的〈Dream Is Collapsing〉便是再下一層夢境的樂章。Hans Zimmer就是以這個隱藏的方程式,暗中把電影中的配樂與劇情緊緊串連在一起。

就在今年七月電影剛上映時，便有網民以電腦音樂軟件將〈Non, je ne Regrette Rien〉的節奏拖慢，然後發現歌曲的前奏在變慢後竟與電影的主題曲，也就是大家在最初的電影預告中聽到的〈Half Remembered Dream〉如出一徹。那種不斷重覆，像船笛聲的銅管音效，甚至當中的一些雜音，皆與〈Non, je ne Regrette Rien〉一模一樣。

只能聽的結局

在《潛行凶間》中，導演 Christopher Nolan 以一個旋轉中的陀螺為結尾留下一個大問號，也成為了大家熱烈討論的話題。但除了「戲中小孩沒有長大」、「主角手上有沒有婚介」等論點之外，導演未有交代的結局，可能已在配樂中有所暗示。

因為在電影結尾時再度播出的，正正是〈Half Remembered Dream〉，而 Hans Zimmer 亦曾在訪問中提到：「其實故事在你看到字幕時仍未完結」，所以有人認為，導演在這裡延續了故事中將音樂作為暗示訊號 (kick) 的設計，在這裡以同一首歌來暗示主角仍在夢中。無論你是否相信此論調，不能否認的是 Hans Zimmer 已成功寫下新的遊戲規則，將電影配樂提升到另一層次。